本文分为两部分。前边一部分是对科举制度的批判,后边一部分则是进而对整个社会的批判。
对科举制度的批判十分深刻。这种深刻性表现在:不是出自于失败者的愤怒,而是来自胜利者的羞愧。贾奉雉,有真才实学,“才名冠一时”。他懂得“学者立言,贵乎不朽”,懂得文章必须有个性,能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谁知以这种正确标准为指导写的好文章,无人赏识,至使“试辄不售”,连连落第。后来,在郎生的指导下,“贾戏于落卷中,集其茸冗泛滥。不可告人之句,连缀成文”,却“竞中经魁”。但胜利不仅未给他带来喜悦,而是给他带来羞耻,“又读旧稿,一读一汗。读竟,重衣尽湿”,感到无脸见天下的读书人,只好“遁迹山丘,与世长绝”。这是对科举制度辛辣的嘲笑和讽刺。值得指出的是,当贾奉雉不愿读那些使人“昏昏欲睡”的文章时,郎却说:“帘内诸官,皆以此等物进身,恐不能因阅君文,另换一副眼睛肺肠也。,’这话说明贾奉雉的那种“胜利”,是八股取士的普通现象,只是别的胜利者不知羞耻而已。这就更深一层地揭露了科举制度的本质。
贾奉雉第一次“遁人山丘”,还只是对于科举制度的失望;他第二次的返回山丘,则足对整个社会的绝望。当他贫困时,虽然子孙堂满,“大小男妇,奔入盈侧”,但住的是“娴埃儿溺,杂气薰人”,吃的是“调饪尤乖”,“夫人恒不得一饱”,甚至受儿孙虐待,“或尔与之”。当他“心无愧耻”,得来富贵后,虽然“歌舞楼台”,一时称盛”,但子孙“皆窃余势以作威福”,“朝中大僚,思中伤之”,至使“被收经年”,充军辽阳。从封建社会基础的家族,到上层的朝中大僚,都是这些龌龊之物,所以他跃身上船,再返山丘,虽则消极,实为对整个社会的批判。
上述文章内容,主要通过贾奉雉这一形象的塑造完成的。而塑造这一形象,又得力于巧妙地运用对比的手法。首先是两类文章及其后果的对比。一类是出于“本怀”的好文章,但在试场写这类文章则连连落榜。一类是“大非本怀”的连缀文字,为贾奉雉所厌恶,而借符力的逼迫在考试上写出来,却能中“经魁”。这一对比说明了科举制度的腐朽,也写出了贾奉雉同科举制度的格格不入。其次人问和仙境的对比。在仙境虽然生活简朴,“户无扉,窗无棂”;但清静宜人,“但觉清香满室,脏腑空明,脉络皆可指数。”而人间呢?子孙满堂,也会受到虐待;高官厚禄,暗里却埋伏杀机。真是“荣华之场,皆地狱境界”。两相比较,写出了贾奉雉的出世思想,表现了对整个社会的否定。再次是贾奉雉两次“遁入山丘”的比较。第一次因为心有愧耻,感到“此文一出,何以见天下士矣”,便随郎飘然而去,所厌恶的还只是科举而不是整个人世,就是所谓“情缘未断”。第二次是“心无愧耻”,奋力上爬,结果认识到人间如地狱,便“踊身而过”,上舟归山。这便是否定整个社会。这一对比,表现了贾奉雉的思想发展过程,即从否定科举到否定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