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人》是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的人物传记作品,讲述了沈从文、黄永玉、贾植芳、路翎、穆旦、萧珊、巫宁坤、李霖灿、熊秉明这九个人相异而相通的命运。除了沈从文,其他几位大致可以看作一代人——出生在一九一〇年代至二〇年代前几年之间,到三〇、四〇年代已经成长甚或成熟起来。他们不同于开创新文化的一代,也不同于之后的一代或几代。他们区别性的深刻特征,是新文化晨曦时刻的儿女,带着这样的精神血脉和人格底色,去经历时代的动荡和变化,去经历各自曲折跌宕的人生。这九个人的故事,自然交织进二十世纪中国的大故事;与此同时,却并未泯然其中,他们是那么一些难以抹平的个体,他们的故事不只属于大故事的动人篇章,更是独自成就的各个人的故事。[1]
称《九个人》为人物传记,倒不如称之为“人物拾零”来得契合一些。书里讲了沈从文、黄永玉、贾植芳、路翎、穆旦、萧珊、巫宁坤、李霖灿、熊秉明这九个人一些零零碎碎的事。说是零碎,其实又恰恰是只有这些人才有这样的零碎的灵光,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却也正是这一个个人物的品质、感情的不凡之处。
如序中所言:“这九个人的故事,自然交织进二十世纪中国的大故事;与此同时,却并未泯然其中……不只属于大故事的动人篇章,更是独自成就的各个人的故事。”《九个人》这本书,在表达“活着”。讲述“他们”的“活着”,同时,这九位先生又不只是活着,还成为一个个“独自成就”的“故事”。为活着本身活着,尚且是难事一件。又是“故事”,自然也要区别于其他而又吸引“其他”,活成“故事”,则难上加难。说难,其实也不难,需要的是“独自成就各自”,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人活着的本分而已。《九个人》于读者的意义,是在阅读之中的一个比较,一代人与一代人的“活法”的比较。有的人,自己成就了自己。
这一来,倒与之前的《沈从文的后半生》及其姊妹篇有了一种一脉相续的味道。沈从文先生的活着,在于“得其自”。这本书的九个人,也不过是同样地“独自成就各自”。这样的方式并不是他们的选择,而是必然,他们这一代人就是如此的活着。这样的活着,体现在当时代的一部分力量在扭转个人意志时个体所做出的抗拒上。这本书,是一部活着的哀歌,读者会看见许许多多的不幸,看见繁繁复复的痛苦。因为已经不是一代人了,人们选择了一种最容易的方式活着——与整个时代融为一体,无论是行为上还是观念上。时代与人,在一段时期内看似是一体的,等到一段时间过去,它们之间的距离就会拉出来了,便能更清楚地看清这个时代,这个时代里的人。往往可惜的是,等这段距离出来以后,时代里的“人”,是一个非常少的存在,却又非常耀眼。书中的九位先生,有着自己时代的深深印记,他们却还是自己,因为那样“活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