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叙述了当代中国普通人的平凡生活:王阿牛周六去吃欢喜锅,闵嫂子卖油炸臭豆腐,黄胖子和哥们饭局上侃山,如此种种,杂陈罗列。作者张鲁镭通过重新诠释底层小人物和他们的故事,揭示了现实社会中常被忽视的那部分生活的真实面貌,并借此发现了小人物、“小日子”独具的“俗气之美”。[3]
王阿牛
身为民工的王阿牛,虽然干净得体,有品味,热爱生活,一个欢喜锅便“满肚子怡然”,但却不敢接受小红,跟她结婚。王阿牛不结婚,并不是源于小红是“小姐”这样一个为主流社会所唾弃和鄙薄的身份,而是怕“家里的洞太深,怎么都填不满”。而这个“洞”无非就是地里的农药种子、家里鸡鸭猪鹅的防疫针、孩子的学费……在如此沉重的生存负担面前,一切的梦想,甚至是结婚生子这样的正常生活也都显得渺远难求了。不过,一枚小红给的口香糖最终消除了王阿牛对于未来、生存艰难的抵触和回避。[4]
日常生活是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而存在于张鲁镭的文本中的,她把自己以及她的周遭环境看作是艺术对象,把自己的审美理想赋予到现实生活之中,用惊人的热情,大力挖掘日常生活中的真、善、美。在她的笔下,各种各样的小人物、小场景、小故事、小物件都有了温热和鲜活气儿,都有了轻盈而喜悦的俊俏劲儿,就像春天那个小姑娘似的,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迎面而来。在该书中,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都被审美化,一切充满了诗情画意,弥散着脉脉温情。昏暗的小出租房罩着天蓝底小白花的小碎花布,“挨天棚的窗框上钩着用彩色玻璃纸叠的手制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发出好听的响来”。贫瘠而简陋的生活一下子便活色生香起来。“从这小屋的装扮中能看出一份细心,一份温情,一份安闲,一份宁静。”废旧车条子上穿的臭豆腐,撒着辣椒末,一面一面地被翻烤,在滋啦滋啦中,读者仿佛看到日子逶迤而行的从容与平静(《橘子豆腐》)。百姓小儿女的爱与情如四巧按进老虎嘴里的荔枝,畅快,甜蜜(《小日子》)。小百姓的日子快乐简单地像闵大哥嘴里的酸菜饺子,打着转儿,欢悦而惬意(《酸菜馅饺子》)。
仅仅停留在对日常生活的审美关注的叙事就会因过分沉溺于对小日子的把玩而沦入平庸、琐碎与感性。20世纪90年代的新写实与后身体写作就是如此。而张鲁镭凭着对日常生活的忠实再现和敏锐的艺术感受,准确地把握了工业乃至后工业时代的琐碎、单调、反复等生活特质,践行现实主义批判风格,批判了消费时代人的道德沦丧和本质异化,揭示了现代人与传统社会优雅的审美生活的断裂,以及在这种粗暴的断裂中人的孤独无依的精神状态。《陈列人》《夜并不深沉》中,张鲁镭把消费时代中现代人的道德沦丧与人性堕落表现得淋漓尽致。《靴子沟里的文化人》如其说是关于一个人——葛民兵的畸形生存状态的叙述,不如说是对个人与历史、文化关系的深刻历史反思与批判。《歪子有张风光脸》用荒诞的黑色幽默,以奇妙的构思与联想,描绘了一个看似荒诞,实则引人深省的世态横截图。《我想和你一起玩》中,消费时代下经济薄弱的男人,春花秋月等闲过,如纸飞机低空直坠。《俺家有台“神州七号”》中,漂浮荡漾在热闹与喧哗、一地瓜子皮下的,是现代人寻求存在感的寂寞与荒凉。